│旁觀他人之痛苦

 

窗外風颼颼,雖是夏天,但陽明山依舊維持它一貫的清爽,這是我喜歡這個城市的原因之一。

怎麼搞得似乎年紀越來越大,對於人心雖有些明白,但在經過的時候,依舊感到痛苦。相信的東西,雖然沒有減少,卻被磨損了許多,表面看來,我的確可以毫不留情的管轄自己的交際與施受。

我好像再也哭不出來了。

如果我對事還帶點期待,那我應該除了想哭,多少還能掉出眼淚,但當你眼睜睜的感到某些事情就這樣攤住,凝在那個點,好像那些膠著的東西,就這樣展開內戰,妳再也淨化不了自己,這些東西,牽動著一連串的引爆點,妳會再度看到自己的見仁見智,那些所謂旁人標籤妳的英名與臭名,就是因為妳的性格或對某些事情的堅持所發生的。

能哭真的好,但我常常看著受委屈的靈魂賣力的哭泣時,彷彿已經失去眼淚的人就很勇敢似的,人們告訴妳,對方是多麼的悲慘,用著一種口氣。

0702.jpg那你沒看過我哭的模樣吧……」用這種語氣,讓他看我的誠實。

我就知道妳會這樣說。」他馬上這麼講,完全不帶一絲心疼。

那一刻,尚存留的那點希望,灰化了。殘酷。我常面對戰災,但這種心境不常出現在鏡頭上。

那你還問幹嘛?

我記起長長時間裡,我們之間的交誼。我記憶中許多令人難忘的愉悅、陪伴、照應……很清晰的一幕幕演出來,卻也像個故事了。

經常的,我們會在面對一件衝突時,發現自己的堅持,有時候這種堅持是不容被扭曲的,就因為妳有這些對人情義的在乎,才成就出妳現在模樣。就因為妳覺得對方不能被忽略,妳就讓他知道妳不想用一種假道學的方式來跟他交換表面的和諧,若是我把對方物化了,這種處理模式對我而言實在是輕而易舉,簡單死了。人人都跟妳講,我不要妳對我表面,而一旦妳真性情了,他卻說感到可怕,實在受傷。畢竟,都只想到自己受傷,只想到自己受傷哪。呵呵。

妳的悲痛是怎麼表現,躺在朋友懷裡啜泣,還是一個人吞下。我想起,我怎麼會到台北這個城市,我想起是因為某篇唱片文案觸動了我長久以來的孤單,才來的:

她不訴苦,因為能說出來的苦就不是那麼苦。

模糊的十幾年記憶,這幾句話,被放在心上,是行為的信仰,不是心裡先鎖定要這樣想,是當你走著走著,你才發現這個信仰在你身上成了呼吸,你根本不想朝聖孤單無助的身分,但誰不是這樣?人本來就只是一個個體,一個隻身,一個單身,寂寞、孤單:這是拿來形容實情的語彙,你過度刻意強調,它也不會多一分,你不想理會它,它也不會少一分。對於愛,大多數的生靈是饑荒的,有人在鏡頭面前呈現出一種遭受環境污染毒害的受難者姿勢,我看著,會想著,這是「天災」,還是「人禍」,這樣的形象能讓自己愉快多少?會不會就這樣怨哀一輩子才能完成人生的任務。

是,也是他的事。這種方式若能支撐他的人生,若哭泣、沮喪能解除殉難,那也好。就這麼簡單就能擺渡修行。

我沒那麼堅強阿,人都會有軟弱,我不是那麼勇敢。」對面的男人在路程中這麼跟我強調。

誰不是?

仰德大道上行駛著車輛,山下成片的光點,台北的星星是街道的霓虹招牌,一顆燈亮就是一戶人生奮力生存的實像,車廂流露著John Coltrane的內斂嗓音,把我這兩天的皺紋攤到叫人無話可說的境地,我不故作堅強了,我寂寞就不堅稱愛孤單,當靈魂淌血,我也承認被吞噬,這個男人的爵士把女人被割破的東西,包進那聲渾厚與溫暖,薩克斯風撩起了夏日夜鳴,我真想叫隱住的悶鬱快隨晚風散去......

抗議災痛的意義為何?與承認這災痛有何區別?」-旁觀他人之痛苦
47-1205.jpg這半年來我最常看的書就是三島由紀夫「鏡子之家」與「旁觀他人之痛苦」,它們成了我的辭典,那種對於人類性格、行為的陳述與旁觀者的眼光所呈現的訊息與姿態的攤開,我們對於苦楚的表態究竟是蓄意的觸撫、刺動、標示,還是把這些當作是人生的某面真實,然後愈來愈看清自己,然後調整信仰,更加堅毅與待自己豁達,對待自己豁達與堅持理念是相輔相成的東西,豁達不是表示處理事情要變成只剩圓滑,有時候,反而是更獨斷。

這個世界的五花八門與實況一再的演出,你在面對,你可能不一定因為你有過這種經歷與心得就敢看,也未必說你曾走出這種情況而就能不畏縮,我們依舊會對這樣的現實、這樣的人臉感到不寒而慄,膽怯著這麼近距離的一宗真實恐怖就這樣在你瞳孔彈出影像。

當我見到那些以道德的使者之居,以一種清高和平的姿態降臨在妳的傷口時,除了顫慄外,還有一份恥辱。我冷冷的想著,旁觀者這樣的發聲是讓這個事情更好,還是讓它更糟糕,這些想舒緩痛苦的人,用著一種更加殘酷的暴力展露了他的傲慢妳的脆弱。我的心又窺視著這種景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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